汉江今夜从我枕边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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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篇 2007-06-15 12:42: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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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江的中游有座山城叫紫阳。零七年四月的时候,我来到这里,参加当地人举办的茶文化节。小小的山城,万头攒动,为这个节日,外边来的人,当地的人,大家都激动起来,亢奋起来,县城街道上的每一块石板都在响。我听不至一个人说,紫阳的历史上,还没有见过这样大的摊场哩!
紫阳茶是大大有名的。在山上的茶园里,我对记者说,我很惭愧,我喝了大辈子紫阳茶了,迟缓的脚步今天才来到这紫阳的茶山上,茶园里。在说这话的时候,我摘了一片茶树的嫩叶放在嘴里,咀嚼着。满口生津,满口溢香,在香的同时有一点点苦涩。那感觉,正像生活的况味。
我还对记者说,我是在北方长大的,我的笔也一直写北方的景物和北方的故事。对中国南方、我去过很多次或者东南,或者华南,或者岭南,但是总觉得有点“隔”的感觉。我的思维很难进入南方。现在,在这汉江边,这种南方的感觉终于找到了。有一条伟大的江叫汉江,这条江一肩担南北。中国的北方正是这样,一步一摇走入南方的哪山形水势,那树木植被,那人的秉性,正是靠这条江贯通的。
在紫阳,我还听到了最好的民歌。对于南方的民歌,诚实地讲来,我以前也是很难进入的。我更喜欢北方的那些黄钟大吕,慷慨悲凉的东西。但是在茶文化节的开幕式上听到那些陕南民歌,我突然眼睛湿润起来。那歌里有一种人生况味。我想,千年百年以来汉江两岸我们的先民们,正是唱着这样的歌子,一代一代打发着日月的。在千年之后,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我们,世事已经沧海桑田、山谷为陵之后,这些头截斗笠,身穿汗夹,肩扛锄头的山民们,他们依然倚这条大江而活着,依然在唱着这千年不改的歌声。
民歌中有“三千里汉江,三千里流动的画廊”的歌词。这是一个叫张宣强的紫阳籍作家编的。紫阳这么个小地方,出了不少的人物。张宣强大约算一个。我认识他,快三十年了。此外,还有一个新出的作家叫李春平,我这次也见到了他。李春平在上海打工,然后写了一本关于上海的故事,叫《上海是个滩》。上海好像评了个奖,不给巴金,不给王安忆,不给叶辛,给了这个从安康紫阳来的打工仔。这事一方面说明了李春平的书写得好,另一方面也说明了上海人大气和公正。
我还见到个摄影家叫何远波。这小伙子浅色西装一穿,长发向后梳起,像个海外华侨。大约,为赶这个盛会,紫阳在外边的人物都回来了吧。这何远波我知道,他在欧洲,拍了些金发碧眼,一丝不挂的美女回来,然后在全国各地办人体展,从而把中国摄影界弄得哄哄一片。何远波在西安办的那个展,我去看过。我一直不明白,这个摄影家是怎么动员那些模特们脱衣服的。笨嘴拙舌的我,肯定做不到这一点。
我还见到个紫阳人叫黄振洲的,一肚子文化,满腹经伦,谈起文坛的事情,见解精辟,一针见血。我引这位黄先生为同类,我对他说,幸亏你的双脚被捆在紫阳,所以只能应了古人这“江湖居土闲处志”一句志话,倘放在安康,你就是安康的人物,倘放在西安,你就是西安的人物了。
我在紫阳只呆了一天,也就是说,时对时,呆了二十四个小时,然后在画家谭宗林的陪伴下,来到安康城。夜来,在汉江南岸,一边喝着新茶,一边看着沉静的深邃的,仪态万方地从身边流过汉江。而在第二天,又去了一趟岚皋,知道岚皋新近出了作家黄开林、杜文娟、王晓云等,登上了南宫山,见到了诸如岚河,溢河这些蓝汪汪的汉江支流。见识了“远山如黛、近水如岚”这句古话。汉江是一条伟大的水流,一条一肩担中国南北的水流。夜来,在汉江边的一个旅馆,我不能入睡,我将旅馆的《旅客意见表》过来在背面写上以上的文字,以记述汉江给我带来的感动,以记述我对这条河流的礼赞。
据说汉民族——这个称谓,就是因汉江而名,不知道我听来的这个说法对不对?
汉江发源于汉中的宁强县,然后一路走来,像一根藤一样一路结出许多的瓜。仅在陕西境内,它就孕育了两座重要的城市,一是气象森森的汉中,一是安详如水的安康,然后它继续着它的行程,三千里奔流之后,在武汉三镇与长江交汇。
据说这一江汉水,将南水北调到北京,以解北京的水荒。前些年有媒体说,北京正面临迁都的可能,这原因就是因为缺水。这种担忧可以消除了,如脂如玉的一江汉水,历史给了它这样的一个使命。
作为一个陕西人,我可以这样对北京人说,你们锅里水,是我们陕南的,你们烧的天然气,是我们陕北的。
旅馆的纸用完了,我们这扁短文也该结束了。是一个早晨。汉江的又一个早晨开始了,安康这座城市已经苏醒,又开始了它新的一天。而在安康的上游,那个叫紫阳的小城,茶文化节既罢,那些一个一个紫阳人物,大约又开始他们的故事了。
作者简介:高建群,当代著名作家,著有《最后一个匈奴》等,陕西省文联副主席。
(作者以一个北方人的眼光和心情非常自然和动情地描述了汉江流过的城,那里的人事和故事,朴素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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