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霹雳
窄小的艇身内辟了块地方,用幕布遮着,临时充当阿七的抢救室。
“插氧气,监控,心电,快!”
“血压30,心率24-190。”
………
“加一支肾上腺素…..”
……………
“注射强心针,给起搏器充电。再加一支肾上腺素。”
………………
……………
一名军医钻出来,看见我先愣了下,摇摇头,叹道:“你还是去多陪陪她吧。”
我默默走进幕内,阿七紧闭双眼,面色苍白,可她又美的那么诡异。刚才军医的话明显是宣布没救了,可偏反而愈看愈感到她那种难以言喻透着的眩人诡艳的美丽,除了没半分血丝外,哪有一点身受重伤临死之人的样子?“持魔善制”的反噬之力竟是如此可怕!
我握起她的手颓然埋下头,心中犹如烈火煎熬,颤道:“你不要有事啊!祖师爷的仇还没报呢。咱们说好要生许多孩子,找个没人的地方一直到老………”我痛苦的把她的手放在自己额前,激动之下连阿七和葭儿也分不清楚。
阿七的手似乎动了下,我猛然抬头看见阿七正望着我,露出笑容,吃力说道:“真肉麻啊,不过我喜欢听,能让我知道你也需要我。”突然她脸色一变,青筋大涨,呼吸急促,全身开始无规律的抖动,痛苦不堪呻吟道:“火…..火…我好辛苦…..他妈的…..好难受…..”
我狂呼着冲出去找医生,却被几个水兵扑住,一人喝道:“不要吵,现在有三组反潜直升机在我们头顶搜索,收声!收声!” 他极力刻意压低音量,声音中透着恐惧。眼神却十分奇怪,他想不出为什么日本人为了我们会这么大动肝火,出动三组直升机抓捕。
我却已经失了常性,现在无论什么也听不进去,边挣扎边狂吼。终于头上挨了一肘,接着被人捂住嘴巴。我被砸的神智不清,看到有人把生命监控器关掉。阿七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过了半个小时突然潜艇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他们没发现我们!成功突围!”我从水兵中挣出,静静拉开幕布走进去,我耳朵听不见任何声音,似乎身处在另个世界。
刚才的军医跟着进来,监控仪也重新工作。
“还有心跳!”
飞机上的汉子来到我身后,跟在旁边的据他介绍是潜艇长。
我看了他们半晌,突然“扑通”跪在他们面前,无神双眼盯着艇长,含泪道:“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救她回来!求求你!不能再死人了啊!….”这时的我终于全盘崩溃,把头重重撞在地上,拼命给艇长磕头。
艇长和汉子连忙扶住我,他转头朝军医道:“她什么情况?”
先前的军医回答道:“她的生命特征很不稳定,有脑震荡迹象。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不像中毒也没有外伤。现在只有简单急救设备,只能等上了岸再……”
艇长道:“一定要保住她性命上岸!”
我倦角落里脑海中一片空白,葭儿与阿七的音容笑貌不断浮现在眼前,浑身一震,“哇”吐出口血。受伤心脉的真元全仗阿七那口真气护着,重伤之时最忌心绪不安,万念俱灰间,心脉不堪重负,再度大口吐血。
不知道过了多久,在一片混沌中,我们从潜艇被转移到另条船上,一小时后我终于踏上了祖国的土地!不免热泪盈眶,委顿的精神由之一振!李大哥和疯老道亲自到了现场,阿七被接上早就准备好的救护车,我拒绝了送医院的要求。
疯老道从救护车上下来后一直眉头大皱,我过去问道:“阿七怎么样?”
疯老道说:“性命暂时无忧,但道行保不住了。”
我知道疯老道精通医术,而且对阿七这样的伤未必医生比他在行,终于松了口气,坐李大哥安排的车到了西山附近的一处僻静住所。
我在房间里呆了会儿,刚把那根有灵气的灵杖藏进马桶的水箱中,疯老道就敲门进来。他拉我坐到身边,端详我少许,道:“孩子难为你了,你怎么受伤了?”忙
把住我的左手切起脉来,他叹道:“你浑身经脉散乱,真气尽散,幸好有人用真气护你精元,不至于成为废人,但……..哎….七经八脉已经阻塞,恐怕再也无法
练功了。”
我苦笑道:“老头子,只要我死不了就行,你去救阿七吧,她用了“持魔善制”。”
疯老道默然不语,他抚着我的背,老泪纵横道:“苦了你们啊,苦了你们。但为国为民,乃吾辈份内之事,生得其所,死得其所!”
送走疯老道我觉得异常困倦,一头栽在床上晕睡过去。梦到葭儿举着花编的戒指到我脸前,要我给她换成钻石的,突然她又面目欺凌被捆在一堆炸弹中,阿七在我脚下奄奄一息…….,惊醒过来已经日上三竿,只觉得浑身冷汗,肌肉酸痛。
我洗了个冷水脸便推门而出,这是个很清静的疗养院,小桥流水,几个老人在湖边垂钓。免不得又想起那条山谷中的和阿七嬉戏的小溪,心中黯然。不过问起来这
疗养院中竟没有一人知道阿七的情况,虽然我进出自由,门口站岗的士兵也从不加阻拦。但一时间没有任何消息,像个无头苍蝇,心急火燎,给李大哥打电话也无人
接听。
又过了几日,吴老板却来了。他并不知道阿七的情况,但却带来了个晴天霹雳!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木白死了。”
吴老板临走时留下了个包东西,道:“这是木白给你的,打开看看吧。”
我颤抖着打开包,里面是个很大的日记本。首页几个刚劲的字,“赠吾儿火离”。翻开日记本,每页都写着密麻的文字,竟全是老爸写给我的信。
“儿子,今天是你去日本的第三天,我思考良久决定用这种方式把这二十几年来想和你说的话记下来,我知道你受了不少苦,但并不想急着在物质上补偿。苦难是一个男人的财富,你要试着把心中的怨恨打开,只有这样才能打开命运给你的宝库。”
接着老爸缓缓的讲述他的种种经历,以及为人处世的经验,他写道:“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下使检验报告得出那样的结论,但我坚信有人并不愿意看到我们相逢。可
事实上我们确是父子,这一点毫无疑义,你万不可轻信旁人之言,因为做父亲相信自己的感应,看到你第一眼,我便知道你是我的骨肉。
我很开心,觉得老天待我不薄。我每天都想像着以后和你一起生活的情景,看着你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比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成人,更有意义和值得让人为之兴奋呢?”
我闭上眼睛,稳定了下情绪继续往下看,后面的字迹有些潦草,老爸写道:“火离,不知道为什么我昨天晚上觉得很不舒服,可能我太激动了,每过一天就觉得希望越来越近,昨天我写了交往过的朋友…….不要太相信身边的人,宏宇的事我会尽快找人解决。”
越往后看字迹越草,老爸所说的不太舒服只是宽我的心,果然老爸的语气越来越沉重:“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希望我的感觉不对。”
……….
……….
今天开始下不了床了,我的身体比想像中差,这些日子多亏你华阿姨的照顾,她是个好女人,这么些年来都无怨无悔的跟着我。我觉得欠她许多。
老爸很差吧?先是你母亲,再是华阿姨。这一生中对我最好的两个女人,我却始终都无法给她们幸福。爱情是这世上最甜美的事情,可缘分的安排往往很残忍。呵呵,孩子要记得珍惜每一个经过你身边的人,尽量不要去伤害爱你的人。
因为老天不会给重来一次的机会,不要怪老爸多嘴,那个白小姐,我总觉得不太适合你。如果你们真的相爱或者可以学会迁就对方,爱情是两个人的事,只有合在
一起才是“缘”,否则只是一时激动,或者时间和距离敌不过现实的感动而已。真正爱一个人,就真心给她幸福,这样才不会在生命里的一天里发现自己悔恨。我试
过,那滋味真不好受。爱对方是要用心的,明白吗?用你的心去爱,尝试去找一找你的“心”在哪里?然后再确定你是否爱对方,是否要付出。
如果你
真喜欢她我当然没意见,记得爱是一回事,尊重、体谅、呵护你的伴侣,学会好生相处则更重要。你对她的态度我觉得不好,如果你心中有别人就更不应该和她这
样。白小姐是个很迷人的女人,不过你得想清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一开始两个人的性格、爱好、品性都差很远,即便大家都愿意调和,愿意改变自己,但
以老爸的经验来看,成功的很少。与其强求,不如放开心胸,可能在白小姐这个问题上你暂时还无法理解老爸的意思,不守一定记住我的话,对你以后会有帮助。
另外我相信真爱是存在的,如果以后你失恋了,不要自暴自弃,因为这只是说明你们两人不适合在一起。并不代表你的爱无意义,付出时不求回报,别人离开了也学着去祝福。是的,很多时候我们相爱了,却不能在一起。呵呵,你不用回避恋爱的问题,好生思考下我的话。
老爸今天很累,就先写到这里。我很想你!“
……..
……..
“火离啊,我现在悄悄写呢,医生已经不让我再动笔了,而且明天我准备动身去美国接受治疗。原谅老爸隐瞒了自己的病情,我现在很想你……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你…….老爸很坚强,这点儿子要跟我学,记得男人是不许随便哭的…….我…….”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许多字迹很难辨认,我不敢想像老爸忍受着病痛的折磨给我写信的情景,心中巨痛,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这时有人来通知我,李将军来了。
几个人簇拥着红光满面的李将军来到屋外,他领着疯老道及李大哥进来,热情的拥抱我,笑道:“真想不到,我们的英雄不辱使命!好!真好!”
我冷冷看着他道:“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我什么都没了。”
疯老道脸色一变
我举起手里的日记本目眦欲裂大吼道:“你们说我用命换回来的是什么?!”
李大哥在将军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沉吟道:“我很遗憾,看来现在不是庆功的时候。火离你有什么要求尽量提。生死这样的事我们都没法控制,你要调整好心情,养好伤。以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办!”
我苦笑道:“我想见阿七!”
加护病房里充斥着难闻的药水味儿,阿七平静的躺在病床上,只有旁边仪器里显示的心跳证明她还活着。刚才医生说她的症状闻所未闻,且时好时坏,他们束手无策,只能期望奇迹出现。
我独自站在病床前,心像被完全掏空了,一滴眼泪从眼角滴下,我颤抖着抚摸她的头发,呼唤着阿七的名字,可是她毫无反应。
我咽道:“都撑到了这里为什么却不要我了?!”
……………
……………….
不要吓我,快醒过来,我带你看流星雨,吃蛋糕。你醒啊!啊~~~我不能没有你啊!你干吗要去日本?本来三个人现在剩我一个!你们这样做觉得自己很伟大吗?回来吧!
天啊!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已经没有了葭儿,为什么还要夺去阿七?………”
……………
……………
……………
我觉得自己没勇气陪着阿七,激起的回忆是最可怕的事情。走出医院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深秋的雨寒意最浓,但我已经感觉不到痛苦。葭儿死了,老爸也不明不白的撒手人世。还有二胖和阿七,我不敢想,我怕我受不了。
叫了部车漫无目地的游荡,我让司机把车开到西山那个小院子,中年人和小姑娘已经不知去处,荒芜的院子里空无一人。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痛苦的闭上眼睛。
“嘿!大家讲道理嘛,你坐在泥水里玩什么呢?”我又惊又喜睁开眼睛,秦老大笑嘻嘻站在我面前,中年人推着自行车在他身后,也激动的看着我。
我“呜”的冲上去抱住秦老大,放声大哭起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惨嚎,“啊!!!!啊!!!!我好难过 …..好痛啊…..救救阿…..七….啊!!!!啊!!!!呜!!!!!老天啊!为什么!!!”
秦老大面色沉下来,任由我抱着他哭喊,什么话也没说。我嚎了半天,才渐渐收声,因为悲伤过度而觉得晕眩。秦老大拍拍我,道:“哭好啦就进屋再说吧。”中年人忙去开门。